【息烽文苑】散文·绘画

路虽远　心很近

王盛奇

初九的月儿，宛如银色翘宝，悠然地挂在天穹。白银般的月光，洒在松江畔。独自站在松江边的我，在这重九的日子，望着这缓缓流淌的江水和洁白的月光，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思念：故里的亲朋，你们是否也看到了这轮不圆的婵娟？

岁岁重阳，今又重阳，本该邀三五友人，登高去，饮点菊花酒。无奈，同事们都已归家。而我，一个支教的漂泊者，家在远方。初到松桃，和大家还不太熟识，只得形单影只立于松江畔，赏月、思乡。心中便慨然：去年重阳时，邀友上西山。今年重阳时，独立松江畔。

我与松桃的美丽邂逅，缘起于我所在的息烽每所学校都要选派教师外出支教，美其名曰：支持老、少、边、穷地区。哪知道，对于只是小学一级教师的我，说是去学习更恰切些。当学校领导宣布要派人外出支教时，大家都三缄其口，大部分老师上有父母要陪伴，下有儿女要照管。我也有双老，我也有妻儿，但细想：岁月因青春慨然以赴而更加美好。好在父母有三弟、四弟陪伴，孩子有妻照管，我便应承了下来。再说，旅游、美食是我人生的两大嗜好。这样既不使领导和同事们为难，又圆了我远方的梦，何乐而不为呢？就是苦了妻，这才是我最大的愧疚。好在妻是一个知情达理之人。最让人欣喜的是：现今我们贵州县县高速通，市市有高铁，更有飞机作依靠，想回家也便捷。

在报名之初，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。假期中接到在教育局工作的挚友骆威打来电话时，我才知道我所要去的学校是松桃县蓼皋镇四小。想到松桃地处黔东北，地接湘、渝，距息烽有近千里之遥，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和彷徨。但转念一想，到了松桃，既可多看一些贵州山水村落，多了解一点民族风情，还可以游一游神秘的湘西和渝东，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！

8月27日，在好友贵伦、中品一行四人陪同下，我们清早驱车从息烽出发，大约11点左右就到达了我所支教的学校——蓼皋四小。四小的领导简校、龙校等热情接待了我们。亲切的话语，恰当的安排，舒心的问候，让人如沐春风，有宾至如归之感。这让我在第一时间就迷上了这里。

下午，好友返程。我站在四小的三楼上，放眼四望，一座高高的宝塔映入了我的眼帘。出于对历史景观由衷的喜好，驱使着我即刻就想去一探究竟，四小的两位同仁麻长友、杨政建便欣然要做我的向导。路途中，便迫不及待询问他俩此塔何名，原来名文笔塔。来到塔前，便见塔为砖石所砌。不禁伸手去触碰，泛着古青的砖面上布满粗糙的颗粒。指尖轻轻地抚过，仿佛回到百年前正看着一砖一石慢慢堆叠。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，我收回思绪，转塔一周，抬眼见此塔六面七层，二层以上六方开拱形窗，底层有正门，门上石雕匾额：文笔凌云。门两侧嵌石雕对联：人杰地灵百仞文笔魂系古今兴废事；物华天宝千里松江浪激日月乐忧情。古塔姿态媚秀，高昂挺拔。庄严的气息如红地毯般铺来……夕阳穿过攒尖塔尖，穿过方开拱形窗，对联、石碑的历史沉淀清晰可见……初到松桃的我，便感觉到她底蕴深厚、不同凡响。心中欣喜无比：来松桃，对了。

在以后一年的支教生涯中，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望望文笔塔。在朝阳映照下的她：庄严、秀美。其实，松桃如文笔塔这样的地方，又何其多哉？长兴堡、寨英古镇、苗王城、云落屯……在这短短的时光里，我都去看了看。而临近松桃的湘西，也同样让人着迷，凤凰古城、边城就是两颗璀璨的明珠。那里有沈从文、黄永玉的足迹，有翠翠催人泪下的故事，有解放军入黔的遗址和红军在湘、贵、渝三省市边界活动时留下的诸多感人事迹……

在松桃这块秀丽的地方，不仅地灵，还人杰辈出。古有杨芳、聂桂荣、罗昌和……今有罗启疆、欧百川、吴向必……还有抗美援朝的特等功臣龙世昌，反越一等英雄田茂根等。这些名人的故居和纪念场馆我都一一去瞻仰过，对于他们的人格，我有说不完的敬佩。

能来到这样媚秀且人杰、英雄辈出的地方，能和这里的带着五彩的同仁、孩子朝夕相处，我更有劲了，回家的路也不嫌远了。

在心里种花，人才不会荒芜，况且是在这样有灵性的地方，不能负了这方热土。我便尽我所能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，除了正常上好所担任的课程外，还对四小的部分孩子进行了创作诗歌的培训，并让孩子们创作诗歌参加了“黔山秀水”全国诗人咏贵州的征稿活动。在此次活动中，有十余名学生作品入围，其中麻莹、陈江洪两学生获奖。我四小也在这次诗词大赛中荣获集体奖。孩子们的灵性深深打动着我，暖暖的。得如此英才而教之，足慰平生。

松桃，我的幸运之地。在这块神奇的土地生活这一年，这也是我来到这人世间四十多年来最精彩的一年。在这里，我有幸认识中国书法家协会、中国版画家协会的曹宇老先生，贵州省诗词楹联协会的主席郝红，大地公益的谌丽、杨槐女士和丁长松先生。我创作的诗词也在“黔山秀水”全国诗人咏贵州征文活动中侥幸获奖。四小的孩子手不释卷的好风尚时时在我眼前浮动。但学校图书馆的只有书四千余册。我便和大地公益的谌丽等爱心人士多次联系，最终促成大地公益联系有关爱心人士向四小捐书八千多册的义举。

在松桃支教的这段时间，要说不想家，那是骗人的鬼话。但庆幸的是，虽远隔山云，千里之遥，回家却极其方便。星期五放学后才去乘客车，天没黑就可抵家，只需3个小时左右。如乘高铁，就只要1个多小时。乘飞机更快。什么山高路远、江河阻隔，因高速、高铁的修建而成了一马平川。我平均每两周就要回家一次，去看看年迈的父母，看看读初中的女儿，看看刚出生不久的儿子，看看含辛茹苦的爱人。有一次，为了多陪一下家人，就在网上订了返程高铁票，当我星期一早到达四小时，孩子们正陆陆续续迎着初升地带着五彩的朝阳走进校园。

相聚的时光总是太短，我与四小的告别就在眼前。2016年7月初，我清楚记得那天是6号，我就要离开这个我人生中的第二故乡了。简校说让学生给我送别，我不让。我怕离别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，让我看不清四小的面容，看不到文笔塔的英姿，看不全神奇松桃的容颜。我想悄悄离开，只留下思念。但四小十多位同仁还是坚持要送我，一直送到车站。他们拉着我的手说有空回来看看，路平，不远。黯然销魂者，唯别而已矣！更何况俗事缠身，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。我没有回答，只有一个劲地点头，泪水早已打湿双眼。

别了，亲爱的土地；别了，可爱的孩子；别了，尊敬的同仁。我会再来看你们的。路虽远，我们的心很近。

绘画作品